七十六岁的母亲在脑血栓连续犯了三次之后，生活已经完全不能自理。由于小脑萎缩，她失去了部分记忆，有时连我们这几个儿女都不认识，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偶尔还管我们叫妈呢，整个智力水平就像三岁的孩子一样。

  尽管如此，我们兄妹几个依然是有妈的孩子，她伺候我们小，我们伺候她老，是天经地义的事。白天晚上轮流排班陪护母亲，无微不至地照顾着。

  母亲大小便不自知，全靠我们不停地查看换屎尿布，然后一片一片地清洗干净。她卧床几年，没有生一块褥疮，房间里也没有异味。看着那一条条白色的毛巾（其实就是母亲的尿布）悬挂在暖气片和晾衣架上，像一面面白色的旗帜。我们为她擦屎裹尿，忽而就想到小时候，母亲不也是一样一把屎一把尿地把我们养大吗？谁知老了，就有了世间相同的轮回。

  每天日出三竿，母亲还懒在被窝里，我们叫她起床，她孩子似的耍赖说不起来，那就由她吧。等睡够了，再给她洗脸梳头。如果饿了，给她系个遮巾，端饭喂她，像对待孩子一样。

  母亲不爱说话，只是看着我们笑。为了让她开口，活动手脚，大哥发明了让母亲抓挠，像婴儿那样，举起小手，挠啊挠啊，我们在一旁附和着：好挠啊！再看母亲的脸像一朵绽放的菊花，美滋滋的。每当我们进门或者家里来了客人，大姐就会教母亲大声喊：谁来啦？意在让她多说话，恢复记忆。小妹教会了母亲做简单的游戏。“妈妈，给他们表演一下咋搞对象？”只见母亲伸出双脚，两只脚尖相对，不停地互相揉搓，在笑声中锻炼了手脚的肌力。

  母亲意识模糊，她愿意让人来，就不愿意让人走，谁要一走，她就哭，和小孩子一样赶脚。每当那时，我们就逗她乐，让她给挠一个，看到她开心地笑，我们才转身离开。

  街坊邻居看我们把母亲当孩子一样伺候着，都夸母亲有福，夸我们孝顺。母亲习惯每天吃两个煮鸡蛋，不给，就张着手喊，我要吃蛋蛋，像个娃娃一样天真可爱。我们几个就哄她，等着啊，马上就给你煮！

  有母亲在，家就在，有家就有温暖。尽管这样我们都舍不得母亲离去，她把我们养大不容易，我们要好好地孝敬她，让她快快乐乐，舒舒服服地安度晚年。

  （新歌阙阙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