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片树叶的缘分

提起窗前这棵树，有一段沧桑的历史。五十多年前，我们单位接收了这里的房屋。解放战争期间这里没人精心料理，到处长满了蒿草。我们清理卫生时，在蒿草中发现了一苗小树，这小树和周围的蒿草一般高，本来我可以一锹铲去，将它和蒿草一同除掉，可是我感到在蒿草中竟有一棵树苗，倒也新奇，就小心地把它和蒿草分离开来，把它留下，一苗和一棵野蒿一般大小的小树长在那里，没有人去注意它。

后来文革中，我们单位被强行迁走。文革结束，拨乱反正，我们单位又迁回来了。恰好，我被分配住在这棵小树相邻的二楼。这时我发现一棵树挡住我的窗户，我到楼下考察它的位置和来路，才恍然大悟，这正是我当年留下的那棵小树，在我们经历种种运动的洗礼后，和文革中期被迁移下放的时间里，也或者说在我们浑然不觉中，它竟长成了大树。虽然它挡着我的窗子，可是我感到它和我也是一种缘分。我不忍心去动它，还是任由它生长。

当严冬过去，春天来临时，我透过窗前的玻璃，看着它的叶子从枝条中发出来，接着结出串串的树钱。树钱，由小变大，由绿变黄，然后飘落到地下，被风吹往各地，作为种子去寻求新的发芽出土地点。有树，就会招来各种鸟雀，它们落在树的枝头上，任意鸣叫，有的还好奇地把小脑袋向前伸着，探着房间里边我的动向，看着枝叶间的鸟雀，给我带来一种回归大自然的乐趣，夏天日光从高处射下，树冠在我窗前形成一个大的伞盖给我遮阳。

夏日里有些闷热，我把纱窗打开，享受微风拂面的惬意。这时有一片绿叶被风摇落而飘进屋来，稳稳地落到我翻开的书上。我捡起这片脱离了树枝的绿叶，细细观察它的叶柄形状和叶脉的走向，一片叶具有这棵大树的所有叶子的要素。我少年时就有搜集植物叶子标本的嗜好，这片叶子也就成了这些标本之一。它是大树上千万个叶子中的一个，唯有它飘落到我的书上，也算作一种缘分。对待有缘分的人和物，都不能慢待。

在经过若干年后，不知道这棵大树的结局和归宿怎么样。但我想，只要有人翻阅这本书，就会发现这片叶子。这个读者也可能会有兴趣来考察这片树叶的来历，引发一段暇想。

生活中，处处都充满着遐想，这些遐想会给人带来乐趣，充实精神生活，也许还会产生一种特殊的价值。

这棵树以及它的这片叶，都算和我有缘分，缘分就是机遇或巧遇，生活也是由无数的机缘限定路程。珍惜这些缘分和机遇，让生命的路程不孤单、寂寞。

（松江集语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