詹石窗 ：“道缘”与炎黄子孙的生存发展

所谓“道缘”，简单讲就是因“道”的文化或者“道”的信仰而发生的缘分。在中国古代，诸子百家几乎都讲“道”，但率先以“道”作为宇宙本根的学派则是以老子为代表的道家学派。老子《道德经》开篇就论“道”，老子的后学——列子、庄子、关尹子都以“道”为其学说的核心概念。这种思路给东汉产生的道教以极大的启发。所以，在道教的信仰体系中，“道”成为其思想基石。有鉴于此，我讲的“道缘”乃是特指因道家文化兴趣和道教信仰而自然形成的一种关系。

第一点，道缘是联络海内外炎黄子孙的重要精神纽带。从历史上看，道家文化具有广泛影响，而道教信仰也曾经深植人心，在信道的人之间存在着一种特殊的缘分，彼此因为信道而有了共同语言和情感沟通的管道。如果我们到海外去，比如说看看新加坡，看看马来西亚，那就会发现这种道缘，新加坡有很多神庙都是从福建传过去的。还有我所知的香港青松观、黄大仙庙，现在在加拿大、美国等国家也有分灵之庙宇，可见道缘已经是越传越远了。

第二点，炎黄子孙永续道缘的内在思想原因到底是什么。读古代儒家典籍可以发现，《尚书》所讲的历史文化传承从尧舜开始，这个传统与道家不同。道家的传统是从黄帝开始的，例如《庄子》讲黄帝如何拜广成子为师。还有《列子》一书则专门立了《黄帝篇》，该篇讲黄帝梦游华胥氏之国的故事。作者描述，黄帝最初的时候由于娱乐耳目，生活上没有节制，结果弄得脸黄肌瘦。后来在梦中神游了伏羲氏的母亲华胥氏统领的国度，看到那里的人们日出而作，日落而息，一切遵循自然，于是悟出治国与养生相一致的大道理。到了汉代的司马迁，他作《史记》，依然遵循道家传统，所以《史记》以黄帝事迹开篇。太史公很明确地说，他的父亲司马谈受“黄子之道”，“学天官书”。所谓“黄子”是谁呢？就是汉朝初期传播黄帝学说的一位老学究。这种推崇黄帝的传统由道教所继承。道教中有许多黄帝的资料，例如《广黄帝本行纪》、《历世真仙体道通鉴》都详细记载黄帝事迹。尤其是《历世真仙体道通鉴》把黄帝作为第一位神仙人物，说明黄帝在道教中的地位是很高的，推崇黄帝的文化传统一直在道教中继承发扬。在道教中，有不少经典冠以黄帝的名称，《黄帝阴符经》、《黄帝太乙八门入式诀》、《黄帝宅经》、《黄帝金匮玉衡经》、《黄帝太一八门逆顺生死诀》等几十种，有的经典虽然没有冠以黄帝之名，但在内容上却经常涉及黄帝，对黄帝推崇有加。就道教的修行来讲，黄帝是一个神仙理想典型；但就其社会人伦而言，黄帝乃是民族大祖先的象征，在深层次他是社会和谐的象征。道教这种崇尚黄帝的传统实际上贯穿在其经典文化的各个层面，其思想是根深蒂固的。我们号称炎黄子孙，实际上道教在这方面给我们很重要的启示。通过研究，发掘此等资源，可以更好地为沟通海内外华夏炎黄子孙服务。

在道教文化中，具有多元一体的民族整体意识。道教创立的时候就有少数民族参与。道教对蛮夷这些人是很欢迎的。从组织上看，道教是多元化的，其信众既有汉族人，也有其他少数民族人士；但在思想上则强调中华民族的整体统一。与此同时，道教提倡无量度人，就是说所有人都应该获救，正如老子在《道德经》说的，圣人常善救人，故无弃人，圣人常善救物，故无弃物，这就是广度精神的集中概括。在道教中，生命意识也是很深刻的。道教讲延年益寿，长生不老，这表现出强烈的生命精神。如何延年益寿认为要做好事，所以后来都向善离恶。讲一定要做好事才能健康，最后才能做神仙，不管信仰怎么样，至少劝人为善这点在今天看还是有意义的，正因为有这么几点原因，所以它能够流传。

第三点，道缘在炎黄子孙生存发展中的作用。我们知道道教文化体系中有一个太极图，该图的最大特征就是阴阳相抱，由之构成一个整体，这个整体中的成分不是分离的，而是阴阳和谐。这种和谐的理念可以追溯到《易经》的八卦六十四卦的相互对应与流行。作为一种最有思想内涵的象征，太极图首先是用以养生的。太极图的功用就是让人达到内在的阴阳气血之协调。在实际生活中，无论你是在观赏，或者是做各种引体动作，如果能够以太极图为法象，指导自己的行动，那就可以使自己的思路与躯体运动谐和有序；引申到家庭，则家庭和谐；引申到社会，则社会和谐。由此可见，太极图所蕴涵的思想理念对于炎黄子孙的生存发展是有意义的。

言及道缘的作用，还得说一下道家、道教中的治国与管理智慧。过去，许多人谈到道家、道教在社会政治领域的作用时往往只简单地以“消极、避世”的断语作为评判，我认为这是不准确的。只要真正读一读道家的著作，那就会发现其中包含着相当深刻的社会政治思想。《道德经》有许多这方面的名言，例如“以正治国，以奇用兵”，“治大国若烹小鲜”等等都表现了道家对于社会政治领域是有自己独到见解的。有一本道教经典叫做《黄石公素书》就谈到做一个大将应该具备什么样的素质，比如说忍受孤独、保守秘密、果断决策，等等，其中的许多看法在今天依然有现实意义，值得发掘整理与应用。

还有关于环境建设问题，我们从道家与道教的文化体系中也可以找到有益的资源。道教的居处场所是洞天福地。在这样的环境中，人和自然不是对立的，而是相互和谐的，这叫天人合一。道家与道教讲“天人合一”的主要精神是人必须遵循自然规律，效法天地的运行准则，提倡人类与自然圆融，这些都是值得我们炎黄子孙认真总结的。

（作者系厦门大学教授、哲学系主任）